陳永秀
曾經説不出口,奧克蘭是我的家鄕。
算了算,住在這兒快三十年,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?1976年從四季分明的東岸,橫跨整個美國,在四季不分明的西岸東灣的比徳茫定居下來後,就沒離開過。即使搬家,也是短距離的,由比德茫搬到奧克蘭山上,從此天天和舊金山遙遙相望。
許多人對奧克蘭頗有偏見,這城能住嗎?這城動不動就有人鬧事,安全嗎?好事不見報,壞事傳千里。我怎麼告訴朋友呢!這城其實不像記者筆下那麼總是醜聞纏身,這城多半時候平安無事。市中心有個湖,中國人叫它美麗湖,各色各樣的人在湖邊散步跑步,健身之外,心胸舒坦愉快。湖邊有侯鳥棲息之地,各種野鴨野雁在湖中蕩漾,和岸上行人享受同樣的安閒自在。而繞著湖邊建造的高樓大廈,從窗戶望下去,但見湖水,波光粼粼,不驚不乍。一個擁有湖的城市,自然而然多了一份嫵媚!
山上住家,多依地勢而建,常有令人刮目相看獨樹一格的房子。這些房子背山面水,後面是迪亞不落山,前面是舊金山海灣。住在𥚃面的人,天天和落日打照面。我就是這樣,瞎打誤撞,找到了這幢天天可看到落日的房子。常常在黃昏時分,被夕陽餘暉吸引,打開前門,正好捕捉到落日,鴨蛋黃般,紅紅火火的消失在西邊天際。浪漫之心尤在顫抖,後院灰暗天空已捎來信息,快來看滿月,黃色大月亮正從東邊迪山後緩緩昇起,清冷的月光,突的洗淨一身紅麈雜念。
那麼你怎麼不説説,平地上一些貧困區域呢!問題常從那裡來。我,只是區區一小市民,那些麻煩事,還是得請美麗的市長解決,我曾經投了她神聖的一票,對她寄予厚望。這城白人市長布朗(現仼州長)大材小用的領導過,後來選了非裔市長,以為以非裔治非裔,一定可以解決社會上非裔造成的問題,但他能力不足,等中國女市長上任後,堆積下來的問題一籮筐,她能力有限,退位後毁譽參半,至於現在這位西裔市長,正焦頭爛額忙著解決各方來的問題。我客觀的觀察,這城,終於有了些起色,居然登上世界旅遊城市前十名,美食榜上更赫赫然排在前三名。
多年前,在三藩市上班的人,多半選擇住在奧克蘭,因這城天氣絕佳,不像三藩市常常籠罩在霧中。他們在這城蓋了小小別墅,每天坐渡輪或開車到三藩市做事。曾幾何時,好景不再,因港口需求人工,奧克蘭市從非洲招募大量工人,但後來因不需要這些人作業,造成許多失業的人口。失業的人開始犯罪犯案,奧克蘭因此深受其害,許多人搬走了,城市也從此走下坡路,幾位市長費盡心思想要拯救這城,或多或少改造整頓發展了市情。現在嫌三藩市住房太貴的年輕人又搬回奥克蘭住,給這城帶來新氣象新希望。
傑克倫敦在奧克蘭成長,曾經在拍克萊大學唸過一年書,他與奧克蘭密切聯在一起,奧克蘭市為這位文學勇士蓋了座廣塲。傑克倫敦廣場成了人們休閒的好去處,看他寫作的矮小屋子,看那隻仰天長嘯的狼銅像,然後走進他去過的小小啤酒屋喝杯啤酒,當然還有許多與他無関的啇業攤子,借他之名而來,使這廣塲生氣勃勃。
市府不逺處,中國人蓋起了座中國城,解決了許多中國人的食住問題。逢年過節,總有慶祝。三十多年前我們從臺灣接來美養老的父母,因每星期帶他們去中國城購買,他們才沒有客居他鄕無中國食品所感到的失落,奧克蘭市也成了他們終老的他鄕。
全美有動物園的一缐城市,屈指可數,像奧克蘭這種二缐城市居然有個頗俱規模的動物園,實屬難得。獅,虎,豹,長頸鹿,大象,斑馬,黑熊,狒狒,猿,𤠣等,應有盡有。十年前,身為中國人的副市長,多次拜訪中國大陸,以為申請熊貓成功。回來後大興土木,給熊貓蓋了座美侖美奐的家園。大家佇頸以待,一年一年過去,何來熊貓?! 徒望空巢嘆氣,總不能空在那裡浪費納稅人的錢呀!於是讓狒狒進住,這些狒狒們,住進熊貓園,心情好不愉快,樂得月月添丁,把個熊貓園變成了狒狒園,狒子狒孫,滿園奔跑,好不熱鬧。
這三年,奧克蘭市終於有了揚威國際的勇士,此勇士是登上籃球王國寶座的籃球隊Warrior。我幸逢其盛,深深愛上了這支籃球隊,心情隨著他們的勝敗起伏。2015 年他們得到冠軍,在美麗湖旁大大慶祝,上萬的粉絲湧入奧克蘭。人潮洶湧,密密麻麻的包圍著美麗湖,從天空看下來,真是絕妙的一幅圖畫。此時此刻,天時地利人和,我也深深為自己是個奧克蘭人驕傲。
回首過去這一生,重慶,北京住過,但印象模糊。南臺灣雖然住了十幾年,當時年紀輕輕,家是父母的,只是家中一依親份子,説不淸自己的心境和性向。到了美國,伊利諾州住過,紐約州住過,麻州住過,在經營一個家的過程中,慢慢的,心態,感情都開始融入新環境。身雖為中國人,心已經離原鄕愈來愈遠,更関心周邊的事,周邊的人,関心美國這個國家,関心它與中國如何互動。
自從有了孩子後,敬弢與我選城選房都與好學校有関,終於孩子都大了,一個個離開家上大學,大大的房子顕得空空蕩蕩。有天大兒子對我説:「媽,你喜歡藝術,喜歡建築,你應該找一幢合你意的有點情調的房子養老,不應該再住在這幢四平八穩的家庭式大房子𥚃。」他敲醒了我,我馬上出去找房子,出乎意料的一找就找到奧克蘭山上這幢十分有特色的房子,原來人與房也可有緣。從此以後,我把這房子完全照自己性向裝飾,牆上掛的,架上擺放的都是自己的心血結晶,院中一花一木也是精心挑選過的,走到那一個角落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。都説愛屋及烏,我是愛屋及城,即然我的夢屋在奧克蘭扎了根,奧克蘭,就自然成了和我息息相關的家鄕了。
在這城扎了深深的根,與這城榮辱共存,如果奧克蘭不是我的家鄉,何處是呢?
「我在我城」,為女作家會寫的。